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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16 01:07:54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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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人到底要拥有多大力量才能拥有幸福?”

  “现在我才知道她给我的不是疑问,而是一个答案。”

  第一部

  第一卷 绯月舞羽

  第一章 云归

  透着茂密火红的枫叶,罗密得的光辉艰难的穿过,轻轻的落在风中,挣扎着。

  秋之绯琳丝迪儿披着红纱走进枫叶林。跟着她来到的是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脸上稚气尤未全消,青涩依旧清晰着。

  走在最前面的男孩一身标准的银白剑士装,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宝剑”,剑鞘上镶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也许是这把剑用来展示耍酷的时候会更多些吧,那剑刃上几乎没有多少伤痕。这是剑的幸运,也是剑的悲哀。

  他一头金黄的披肩长发在不算明亮的枫叶林里显得格外耀眼,却也格外的刺眼。手中的长剑不时变换着各种姿势,他的脸上似是写满了谨慎,但他眼中的渴望却早就出卖了他:快点来几头魔兽吧,好让我展现我的英勇风姿。

  “喂,我说威格啊,你就不要在那里摆姿势了吧。”身后的白衣少女圆圆的脸蛋上带着促狭的微笑,“横竖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她的长发是淡蓝的,像大海,像蓝天,轻轻的束着,随着风在空中飘着。

  “对啊对啊,威格哥哥,反正大家都知道的,绯琳丝迪儿的枫林里是不可能遇见魔兽的。”她身旁的黄衣少女很“不小心”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又再提了一次,“不如就把剑借给人家玩吧。”一脸的天真无邪让人实在无法对她真的生气,只是她眼里闪着好多星星,正眨也不眨的盯着威格赶紧收到怀中的宝剑的剑鞘。正如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她显然对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相当感兴趣。

  “算了吧,语茵,他是不可能把那把剑的‘借’给你的。”笑着走近的红发少年重重的在“借”字上咬了咬。

  “是啊是啊,巴鲁说得对极了。如果借给你的话,天知道剑回到我手上时还能剩下什么。”威格一脸赞同,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边一脸戒备的看着正把银牙咬得咯咯直响的语茵,一边开始察看地形好准备跑路了。

  “好了好了。”拉住了已经要拔剑的语茵,白衣少女当起了和事老,“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不要先吵了起来,自乱阵脚。”但是,这个这个,罪魁祸首不就是她吗??

  “月姐姐,我们不就是来郊游的吗?”语茵眨了眨闪闪的大眼睛看着馨月,满脸的无辜。馨月闻声,一个站立不稳,往前便倒。巴鲁看得真切,忙一伸手,接住她。她整个儿瘫在巴鲁怀中,一只手支着额头,叹道:“天啊,为什么我们会跟这个宝贝编在一组的?威格,说,是不是你得罪了校长的女儿!”

  “怎么可能?!”威格不满的大声回道。

  “什么嘛,月姐姐好讨厌哦。人家都十六岁了,不再是宝贝了。”语茵也是一脸的不满。

  正用力从巴鲁怀中站起的馨月一听,发出一声“天啊”,终于又晕了回去。

  一行打打闹闹的,慢慢的往密林深处走去。

  围着篝火,巴鲁正卖弄着烧烤技巧,讨好着向馨月献上考好的兔腿,而威格正温习着他英俊潇洒的姿势,仿佛这里就是雅特首都天梦,而他就是凯旋归来的英雄正对着身边尖叫欢呼的少女挥手示意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语茵不满的嘟哝道:“这样子还不算郊游吗?”声音虽小,却绝对可以让场中诸人听个清楚。

  “呵呵”馨月笑道,“其实当布鲁思老师告诉我们来这里试练之时,我也曾这么想过,毕竟秋之枫林是从来不会有危险的。但是鉴院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我们过关吗?要知道这可是正位试练也,如果我们完成了任务,便可以成为真正的剑士了。”“对对,而不是像现在还要加上见习二字。”一旁的威格插了一句,显然他对于英勇无谓的威格大人竟然还要在剑士前面加上见习二字不满之心已久。

  白了他一眼,馨月接着道:“先不说鉴院对剑士鉴定的严格。再有三个月,便是学院武会了。我想我们的校长大人大概也想趁这个机会让我们跟其他学院的学生比试比试,好挑选合适的人选去参加吧。怎么说这次的试练都不可能会平凡。更何况这次除了我们四人,还有其他学院的十四组学生从不同入口同时进入这里,为什么我们一组也没遇到过,非但没遇见他们,甚至连他们的影子踪迹也不曾见过。”馨月缓缓道来,有条有絮,众人不由点头同意。

  “而且”她顿了顿,接着道,“枫叶林可是被称为‘三大神秘’之一的梦幻之林啊。”这时,馨月略显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引得众人凑了近来,“这大片的枫叶林可是在‘天怒’之日后突然出现的,原本这里可是光明教廷的圣山呢。甚至曾有传言说,这是魔女的怨灵不肯消失,在向世人报复。”

  “不是吧。”威格倒抽了口凉气。“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巴鲁毕竟比较成熟,一问便指向重点。

  “天怒之日,坎布地雅变为死亡之都,知情的人都已死于天怒之下了。”馨月带着点伤感的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威格插入道。

  “姐姐很厉害的,姐姐知道很多东西的。”语茵撅着小嘴,显然很不满,他们竟敢怀疑馨月姐姐。

  还是馨月给出了正确答案。“我父亲是雅特王国的史记官,他那里存有原本雪舞帝国各地贵族的各种历史地理书籍。‘天怒’之后,圣山便不复存在了,任王国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本圣山的存在了。而这时,却又发现这原本不曾出现在任何文献上的大片枫叶林,里面又充满了各种危险凶恶的魔兽。我父亲经过反复查阅勘察,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馨月叹了口气,接着道:“至于传言,则是从一些冒险者口中传出来的。由于这里有大量魔兽,而且更有许多是极为珍贵的,一度曾吸引了众多的冒险者来这里‘狩猎’。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全都疯了,而且都是不久后便死了。而其中一个曾恢复了短暂的神智,在狂呼了两句:‘魔女!是魔女的诅咒!’之后便死了。而这句遗言却在冒险者间越传越广。十年来,这里便成了冒险者的禁区。”

  “但是,秋天时,这里是碰不到任何魔兽的呀?”语茵反问道。

  “是的。”馨月宠溺一笑,续道,“父亲他为了求证,终于决定冒险来这里实地看看,却被他无意中发现,秋天时,这里遇不到任何的魔兽,但也走不到林子的深处,无论怎么走,总会在绕来绕去之后又回到原点。经过证实后,消息传出,这里便成为现在世人眼中的梦幻之林了。但是真正的情形,只有王国的几位大人物知道。”

  接着,馨月脸一整,严肃的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保守秘密。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这件事传出去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众人神色慎重的点了点头。经此一闹,谁也没有了睡意,连初入林时的玩闹之心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心情。语茵一抬头,见到的不是熟悉的依莉娜,而是那鲜红鲜红的枫叶,红得,就像是魔女的血一样,阴影里仿佛也写满了诡异。语茵害怕的一缩,躲进馨月怀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一整片的红,红得像火,燃烧着我的心,我的理智,我的血;红得像血,像她嘴角流出的血,刺激得我想发疯,我只想杀!杀!杀!杀尽所有伤害她的人!他们全都该死!

  她呢?我的她呢?她在哪儿?为什么我在这里?这是哪里?她又在哪儿?她在哪儿!杀气不断涌起,手往腰间按去,却按了个空,我的剑呢?清吟呢?

  “啊——”仰天狂嚎,我狂舞着,挥拳踢脚,打在附近仿若无穷无尽的枫叶林上。不知过了多久,我大口的喘着气,靠着一棵树,缓缓的坐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静下心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回忆起我最后的记忆。

  我记得:我抱着我深爱的女人,我的妹妹,她死了,是的,她死了,是他们害死她的。我要力量!我要力量!给我力量!!不论是神也好,魔也好,请给我力量吧!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通通给她陪葬!然后我怎么样也无所谓了……我的心不断的嘶喊着。

  接着脑海中便传来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的咒文,仿佛是应我请求而来,我不觉便跟着念了起来。然后呢?然后呢?疑,我怎么不记得了?然后呢,我只记得念完最后一段后便失去了意识。然后,再然后,醒来时便在这里了。我死了吗?这里就是冥泉了吗?那她呢?

  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热辣辣的疼痛沿着脸颊传来。好痛!还有感觉?那么我还没死,那么……这里又是哪里??缓缓运起真气,这才发现之前剧战的伤势竟已全然好了,而且我的真气修为更是大为精进,真气流转曲折如意,比起之前,此刻我已大大向前跨进一个档次,若换了在以前,我必会开心的跳起来吧,但是现在的我却再也没有那份心思了。

  慢慢站起身子,突然,脑中突如其来的一晕,仿若直接挨上一记重击,我不由再次坐下。脑海中多出的大量的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仿若在一瞬间炸开来,我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强忍着痛苦,咬牙苦撑着,不知何时,终于,再次晕去。

  良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一双大大的蔚蓝眼睛正正对着我,离我仅有几厘米的距离,我没有动,根本不知该有什么动作。杀了她?好象这不大好吧。毕竟我以前是太子,遇到这种情况的几率为零吧。

  对视一会,她似乎省起了什么,大叫一声,跳了开去,躲到了另一个白衣少女身后,但两只眼眨呀眨的,仍偷偷的往我这边看来,我晃了晃变得有点陌生的脑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一晃又差点摔倒,旁边一只手伸来,想要将我扶着。我反射性的将手打掉,撑着后面的树站直了身子,冷冷看去,巴鲁尴尬的站在那里,一只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刚刚的少女又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道。

  有意思,心底不由涌起这种久违的感觉。疑,久违?对自己的用词突然感到极度的不适,再晃了晃仍有点晕眩的头,仿佛并没有多什么呀,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比起一刻前整个人都不同了。如果说之前清醒来后,所不同的是武技上的飞跃提升,那么此刻,我改变的便是我的精神了,轻轻闭上双眼,我清楚的听到了整个枫林的声音,它仿佛在向我述说着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的故事。这种改变是如此的明显,就像是一杯水流进了整个海洋一般。

  “喂!我说你啊!怎么可以不理人家?!”睁开眼睛,那双海蓝色的大眼睛便映入眼帘。“语茵!”白衣少女尽力拉着她。“什么嘛?月姐姐,是他不对嘛!”气呼呼的少女显然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是多么危险,仍然插着腰,瞪着我。

  “好像啊”喃喃自语着,其实眼前的少女无论容貌,神情,甚至性情都与她截然不同,但是我却觉得仿佛是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在对我撒娇,如果,她还活着。想到这里,心中伤痛,翻绞般撕着我的整个心田,变得深遂的双眼在这一分这一刻填满了痛楚,心伤是不需言语的,那紧刻的伤怀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消失了。她,终究还是不在了。

  语茵痴痴的望着我的双眼,竟仿佛着了邪一般。白衣少女着急的晃着语茵,想让她回过神来,而她身后的两位少年剑士已拔出了腰间的剑,护在了她们身前。

  动作还可以,把哀伤藏进心底,回过神来的我看了看他们的反应心中这么想到。一转念间,疑,很标准啊?这是最正规的剑士起首式,为什么我要说还可以呢?晕,我到底变得怎么了?心头思绪繁杂,一时竟忘了做出正常的反应。

  对面的二人面对着这种应该(自认为的)属于“高手”才有的反应的人物却慢慢紧张起来,渐渐变得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出卖了他们此刻的心情,而轻微颤动的剑尖也清楚告诉我他们气势已满,出手在即了。对于心底突然涌起的名悟,我不再刻意去想了,不然的话,没死在缔亚兹师傅的剑下,没死在皇家骑士团的围攻下,却被自己吓死那也太……不过我并不在意,不消说现在,便在从前,像眼前这种明显刚刚才要成为剑士的小朋友再多来十几个我也不在意,怎么说也是单挑过三百皇家骑士的人啊。耶?小朋友?为什么我感到他们好象比我小呢?再看看,他们也十六、七岁了,怎么我的感觉仿佛我已经是他们的长辈呢。不懂,实在不懂。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可以找他们问清楚了。不管如何,我要先找回她,我绝不允许有谁再伤害她。然后,我要——报仇!谁手上沾着她的血,我要一个一个的讨回来,谁也别想跑掉。

  突如其来的杀气,立刻引动身前两把剑同时攻来,身子未动,以指作剑,轻轻挥动,在空中虚点两下,“铿铿”两声清响,两把长剑同时落地。面现惊容的两人拾起落在地上的长剑,齐退到语茵身旁,明知不敌,但仍摆出了护卫的姿势。而我却正为了刚刚的出手而兀自感到惊愕,心中的惊讶并不亚于被我打落长剑的两人。虽然我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但要像刚刚的这般轻易,却也不该是我所能做到的,而且,我所用的更是我从未习练过的武技,但却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一般,自然而然就出手了。我低头看着我的双手,竟感到一阵陌生。

  这时,语茵才回神来,叹了一声:“好漂亮的眼睛啊!要是长在我的脸上该有多好啊!”听到这里众人齐齐晕倒。

  这这……这个大小姐到底是从哪个时区跑来的啊??我刚涌起的杀气竟被苦笑不得的难堪给轻易取代了。

  看见我脸上露出的苦笑,白衣少女竟也回了我一个苦笑,叹道:“她就是这个样子,请不要见怪。”

  穿着银白剑士服的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没错。要是期望她有一天不再这样子了,估计要等到罗密得的光辉从南方开始照耀才有可能。”

  “什么嘛什么嘛!你们……你们欺负我!”语茵“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你们竟然在这个好酷的哥哥面前说人家坏话!哼哼,茵儿不理你们了!”然后蹦蹦跳跳的越过面前两人,在白衣少女的瞪视下,跑到了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道:“哥哥你来陪我玩,我们不理他们了。”回头做了个鬼脸。

  白衣少女气得银牙暗咬,大声道:“你给我回来!”

  “不回!”她回答得很坚决。

  “你回不回来?!”

  “不回!不回!不回!!”

  “好啊,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教训你!”

  “救命啊!姐姐杀人了!!巴鲁!你不是未来的骑士吗?快点救我啊!”

  “啊?啊。今天天气真好,最适合散步的了。对吧?威格。”

  “恩?恩,啊。”

  ……

  晕,这是演的哪出跟哪出啊?我开始被眼前的几人搞昏了,却一时没注意到,我的杀意慢慢的淡了下去。

  “什么?!”我跳了起来,大声吼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

  我轻轻摇了摇脑袋,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我缓缓坐下。我从来都不知道一句“我想去雪舞帝国的帝都坎布地雅。请问这里是哪里?”会让我得到这么惊心动魄的答案。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雪舞帝国竟然已经灭亡了?坎布地雅也早就已经变成死亡之都了??“天怒”之日???这这这……这是三流的肥皂剧么?等等,肥皂剧是什么。哎,算了,先不管了。关键的是,那现在到底……是雪舞历多少年了?

  “现在是雪舞历1042年啊。”馨月回答我问题时,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怪物了。

  “可以……可以跟我说说‘天怒’的事情吗?”

  并没有留意到我异常苍白的脸色,馨月只是诧异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过分深究。

  “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好久没听月姐姐讲故事了,大家快过来听哦。姐姐讲故事很好听的。”语茵显得特别的高兴,一头钻进馨月的怀中,霸着最好的位置,显然她经常做着这样的事,否则的话动作不会如此熟练。而一边巴鲁的神情则是写满了羡慕和嫉妒,像极了只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小狗。

  威格拍了拍巴鲁的肩膀,在一旁坐了下来。毕竟关于“天怒”这段历史,历史书上的介绍显得极为的简单潦草,所以众人也一直不是很清楚。而作为史记官的女儿,显然馨月是比在座的各位都更有资格说自己清楚那段历史的。当然,如果不算上当事人的我的话。

  馨月看了看坐好的众人,轻轻的抬起头,一失神,那种不经意间流露的凄然深深的震撼了我。不知道其余诸人是怎么样的感觉,但是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曾经深深敬爱的一个人,对于她,我有着太多太多的歉意。只是这么一个相似,我的心却突然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对她的依恋以及她温馨的怀抱,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仿佛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冲动的,我下了一个影响了我一生的决定:我一定要保护好眼前这个“克莉斯姐姐”,绝不让她受到伤害。就当,就当对克莉斯姐姐的赎罪,如果她知道了的话,会原谅我吧。

  她低低的声音终于响起。

  “一切,都要从那一天开始。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她轻轻的慢慢的声音始终深沉着,带着感染人心的哀伤,缓缓的讲述着我十年前的故事。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又或许是,我已经刻意的把她和克莉斯姐姐的身影重合了吧,她的容貌也在转变着,变得熟悉而温馨,但又带着让我无法压抑的伤感和抱歉,看着她那张陌生又让我无比熟悉的容颜,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最终并没有流出泪来。我的泪,在凌死的那一刻起,已经流干。

  “……最后,那个可怜的女孩死在了心爱的哥哥的怀中。而她的哥哥却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疯狂的发动了‘神之禁咒’,将昔日号称大陆上最繁荣城市的坎布地雅变成了今天的死亡之都,作为两人的最后归宿。”她的声音中除了带着浅浅的却无法掩饰的深深哀伤之外,却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使我的心随之不断急剧的跳动着,那仿佛是某种我非常非常熟悉,而现在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同时陪葬的还有四十多万坎布地雅人,包括皇帝、皇后、光明教众、皇家骑士、贵族、平民没有一个人逃得过,以及整个雪舞帝国……”声音低了下去,隐去。

  “故事到此结束了……”她轻轻的道,话语中那深沉的甚至触动我早已经死去的心底某处的那份悸动也消失不见。

  故事结束了吗?不是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至少我知道还没有。我,还活着,我还没死,我要回坎布地雅去,不管那里变成什么样,我都一定要回去!因为,那里,还有她,和她在等着我回去。

  然后,我要报仇!但是,向谁报仇?全天下吗?不,她是那么善良,她不会喜欢我满手血腥的,她会不高兴的,而且,克莉斯姐姐也不会同意的。那么,那支箭的主人!还有指使他的人!不管是谁!我都要杀掉他!谁也别想阻止我!就算是神魔,只要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会将他们撕碎。

  “呜呜……那个女孩好可怜。”语茵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含满了晶莹的泪滴,“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恨她?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为什么非要烧死她?”

  一连串的话题从她的小嘴中蹦出,仿佛巨石重重的打在我的心头,这句话当年的我也想问一问他们,而现在她却帮我问出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对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眼,随即省起,忙静下心来,努力克制那一丝自己以为早已经死光的感情。然而,对她的一言之恩,今生不忘。

  “只因为他是太子啊,是被诸神挑选的帝国继承人啊,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馨月轻轻一叹,“高处不胜寒啊。”

  “但是他实在是帅呆了啊!以成人之龄击败圣骑士,以一人之力挑战皇家骑士团,为了挚爱,与亲生父母对抗,与整个皇族对抗,与光明教廷对抗,甚至说他与全天下对抗也不为过!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大的决心啊!他简直就是骑士的典范,英雄的楷模。”一旁的威格两眼发光,接着道,“我决定了。”随即停了一下,看了下四周,却发现没人理他。

  还是巴鲁配合的问了一句“决定了什么?”

  他才接着道:“我决定封云殿下为我新的偶像。”

  话刚说完,一快石头已君临他的头上,只是这石头也太大了点吧,而且,怎么还有点眼熟啊,这不就是语茵坐着的那块吗?天知道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有力气。

  “这个,那个,请问语茵大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他讨好的连大小姐都用上了,而对方显然不领情,眼前一黑,他便晕了过去。还好,在他晕倒前,他总算知道了自己得罪这位小姐的地方了。“哼!他已经被钦定为本小姐的梦中白马王子了!哪里轮得到你!!”

  听着旁边的人这样议论着自己,这种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啊。一种我不再是我的感觉油然而生。

  “英雄?”我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声。不,我不是的。我不是英雄。我不但不是英雄,我还屠杀了坎布地雅四十万人,我,是刽子手。凌,会生气的,如果被她知道了的话,如果,她还能知道的话,但是,她却再也不会知道了……我多希望你仍能听道知道。就算你知道了后,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算你会因此而恨我也好,我仍希望你能知道……但是,你终于还是再也听不到了。我的好,我的坏,你都听不到了……眼角一热,我低头,不想让人看见也不想让自己看见,那是我永远也无法消去的软弱啊。一瞥眼,我的头发竟然已褪去了黑色,剩下的是跟她一模一样的银白,只是,更冷,就像我此刻的心一样。

  又是人了吗?苏醒过来的我又会开始感到悲哀和伤痛了,甚至会为了我引发天怒害死了众多无辜者而感到后悔。又开始流泪了吗?我的心,又活过来了吗?已经死去的心,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呢?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呢?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活过来呢?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她死的那一刻起,太子云便也死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跨越了十年的间隔,在这不属于我的时空再一次苏醒过来呢!为什么!为什么!生前我们不能在一起,连死后你们也要将我们分开么!神啊!回答我!我不是诸神之子么?为什么你们听不到我的请求?我,恨你们。

  十年的时间啊,改变的不仅仅是这一头长发吧,抚着那熟悉又带着陌生的银白波浪,不再去理那早已乱成一团的思绪。想着的,是她,只是她。让我热情的她,让我痴狂的她,让我心疼的她,让我不舍的她,让我又怜又爱的她,让我生死与共的她,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却,还是好想她。

  低低的呜咽着,不敢发出声音,不想吵醒已经睡着的他们,害怕吵醒他们。我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好想好想她,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冥泉的某处想着我呢?等我,该死的人这世上还剩一个,报完仇我就来陪你,要等我哦。抹掉眼泪,轻轻的抬起头,入目的却是馨月近在眼前的容颜,我大吃一惊,右掌翻出,就要往她打去,瞬间省起,急忙收手撤劲,电光火石之间却已吓出一身冷汗。

  而茫茫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冥泉的入口绕了一圈的她却只是将手中的丝帕递给我,轻轻道:“一个大男生在半夜里哭,这样不好哦。”我呆呆的接过,心中慌乱,怕被她看破了,我极不愿让这个让我想起了克莉斯姐姐的女孩对我产生误会。

  “你的头发太长了,现在男生已经不流行流这么长的头发了。”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梳子,转到我的身后,轻轻的掇起我的头发,慢慢的梳着,心中不受控制涌起的温馨竟让我完全无法拒绝,甚至还,很享受。

  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会接受除了凌和克莉斯姐姐之外的女孩离自己这般亲近。难道苏醒后,除了在武技及精神修为上大进,我还变得不正常了??还是我本来是不正常的,现在才变回正常呢???

  苦笑。

  凌,你能否告诉我答案呢?凌,你到底,在哪里?是否真的还在坎布地雅呢?

  “哥哥,你头发束起来的样子好帅好帅哦,你的头发也好漂亮哦,人家好喜欢哦”语茵眼中闪起亮晶晶的光芒,却让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不详的预感向我扑来。果然,马上便听到语茵大小姐的话语传来“不如把它让给人家吧。”

  “砰”巴鲁的鼻子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震起灰尘无数。威格赶忙上去,边扶起巴鲁边以专家的姿态说道:“巴鲁啊,你怎么还没习惯啊,这位大小姐就算明天说想要依莉娜的银光做衣裳你都不需要在意的,根据本少爷的细心观察再加上仔细推敲。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我们可是本届武会的未来冠军啊,是做大事的人,我们应该处变不惊才对……”

  威格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正在这时,语茵一声欢呼“谢谢姐姐提醒,我去拿威格的剑了。”威格这才想起,忘了拿剑,巴鲁还来不及说什么,威格已经一声哀鸣,晕倒了。而得尝夙愿的语茵显然忘了我这另外一个“收藏品”,我感激的望了望馨月。她笑了笑,指了指晕倒的威格,摇了摇头,示意无妨,方正威格是不可能逃过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分别。我跟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早晨并在这让我异常陌生却又有些期待的情形下一点一点的过去。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还要去死亡之都啊?”巴鲁大大咧咧的说道。

  “是啊是啊,哥哥你是不是还要去那阴森恐怖的坎布地雅呢?”语茵也眨着大眼睛,专注的望着我,写满了蔚蓝色的期盼。不过,应该是对我的长发还存着“期盼”吧。“阴森?恐怖?”对于这种形容坎布地雅的词语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转过头,望了望馨月,她虽然不曾说话,但双眼凝视着我,显然也正期待着我的回答。对不起,对着这认识不到两天的少女,我竟会涌起歉意,那与克莉斯姐姐的神似,竟让我不忍她失望。

  不行!我告戒自己,我还要去报仇!绝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越亲近只会使他们越危险。昔日仍敢跟强大的雪舞帝国为敌的敌人,实在让我不得不小心起来。也许,便是现在的哪个国家?毕竟雪舞之乱,他们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雅特反而最没有嫌疑,但也不确定。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报仇的道路,而最大的障碍必定来自于自己的不忍。在凌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心死,甚至最终屠杀了四十万人。但是在十年后的今天,那似乎死去的心却仿佛慢慢复苏过来。是的,我无法欺骗自己,我那早已死去的心正慢慢的慢慢的复苏过来,但是此刻的我的心,却仿若十年前,甚或更早以前的我的心,对外界充满了渴望,对友情充满了向往,更糟的是现在面前的女孩那与克莉斯姐姐极为神似的温馨另我的心充满了动摇,对克莉斯姐姐的歉意使我根本无法对她生出怨怼之心,甚至不愿意再一次违逆“克莉斯姐姐”。如果她要我停止报仇的话,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吗?

  所以,我必须走。

  再不走的话,我怕我会沉溺于情感而慢慢的忘却了杀意而放弃了杀戮。这世上可以让我放弃杀人的人很少。但,克莉斯姐姐便是其中之一。我还无法放下仇恨,我也不能放下!我不能放下!我还不能放下!我也不接受,我也不容许自己放下!凌,只要一想起她惨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便会再一次变冷,变得更冷。我不能忍受,她死了,而害得我们阴阳两隔的人却还在这世上逍遥。我定要他尝尽世上一切酷刑悲痛,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定要他后悔生而为人。

  闭上眼睛,不想泄露眼中的浓浓杀机。他们还只是孩子,这一切与他们无关。虽然仅有着十八岁的身体,却有着二十八岁的年龄和不知被灌输了多少年的知识阅历。一种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使我不自觉的总是把眼前的他们看成了孩子。

  也不敢泄露出来,我不想让“克莉斯姐姐”害怕,毕竟十年前的一次便已够了。我再也不想让“克莉斯姐姐”见到我这种神情了。

  从我与师傅对决后,我所剩下的便只剩下了她们:凌,克莉斯姐姐和我的清吟。

  不,不再是清吟了,清吟是握在皇者之手的。现在起,她只是风之哀伤,她只是永远陪着云的风之哀伤。因为,就算可以再次展颜欢笑,但心中已被哀伤填满了,又怎容得下快乐呢,没有快乐,欢笑也只是一种表情而已。我不想让“克莉斯姐姐”难过,因为我再也笑不起来了。所以我也必须离开。

  睁开眼,看了看眼前四人,可以想见他们是很担心我的,毕竟我要去的是被称为“三大神秘”之首的死亡之都——坎布地雅。感动,这是十年前的我从未感受过的感觉,除了师傅。温习着这有点陌生的感情,我定住了视线,看着馨月,不,我是看着我的“克莉斯姐姐”,我轻轻的道:“我要走了。”

  “耶?哥哥还是要走吗?”语茵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失望。

  “路上小心。”巴鲁直接说道。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欢迎我,甚至对我的离去的欢喜也写在了脸上。

  “巴鲁哥哥你怎么这样?”语茵打抱不平的说道。

  威格挥了挥手,道:“记得来天梦星舞学院看我们啊。”保住命来看我们啊,不要逞英雄啊。

  我微微点了点头,眼光始终不离馨月,姐姐,请给我祝福吧,心中轻轻的念道。

  她缓缓走近我的身边,慢慢的停在我的身前,静静的看着我,忽然她伸手解下束着她头发的淡紫色的丝带,像昨晚一般,像十年前,甚或更早以前一样,走到我的身后,将它系在我发上。

  “这是我最喜欢的丝带,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请一定要把它带还给我。”一样的柔和带着一样令我无法抗拒的味道,一失神间,不知日月何时。

  此时此刻,惟有风儿依旧吹着忧郁的旋律,被卷起的枫叶飘到了空中,和着,轻轻的柔柔的舞着,模糊间,那在枫叶间异常和谐的熟悉身影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那是我,曾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了的。

  “殿下,请问您刚从布雷归来吗?”克莉斯姐姐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带着隐隐的迫不及待。

  “是的,克莉斯老师,我从南方带回了给您的问候。”轻轻探手入怀,将意维坦王后托我的信放在她的手上,克莉斯姐姐的眼眶中已隐约可见莹然。

  “谢谢您,谢谢殿下,谢谢。”克莉斯姐姐的表情仿佛终于达成愿望般,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所教授给我的皇族礼仪在此时全然消失无踪。

  “老师,您可不是这么教我的啊。”轻轻取笑一句,我更喜欢此刻的老师,而不是平时与他人相见时一脸笑容的她。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见见她羞涩困窘的神情。

  “殿下,您是不会懂得的。”克莉斯姐姐却没有我料想当中的困窘,只是淡淡的这么说道。

  游子的心情吗?不能归家的感受?还是离开家,不知故乡变得怎么样了的感觉呢。

  克莉斯姐姐,我真的不懂吗?您真的认为我不懂吗?还是您也为曾想到过,我有一天也会像您一般,离家十年而归不得呢?

  近乡情更怯。

  照着馨月给我画的简单的地图。我不由有点迷惘,难道我沉睡了十年的地方,刚刚的那片枫叶林,真的便是十年前的圣山——光明神卡里兹博格的光辉最先达到的地方么?那么,坎布地雅呢?已经变为死亡之都的坎布地雅呢?

  不知不觉我放慢了脚步,坎布地雅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我还能认得出来么?

  这一条路走来,是这么的熟悉。

  当年那骑马少年的身影仿佛正从眼前经过,白似雪,绝尘似电,一路急驰。只是他的剑啊,淌着血,在空中挥撒出了点点血泪。

  师傅,弟子回来了。

  这里,便是我最后一次见您的地方么?当年的这里,道路两旁不是染红了枫叶么?您不是说,染上你我的血,它会开得更艳丽么?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存在了呢?为什么呢?您就这么离我而去了,而现在终于还是只剩下弟子一人了么?连这本该盛开的枫叶啊,也不复存在了吗?

  轻轻的抚摸师傅最后倒下的地方,我的心茫然了。

  风,猛烈的吹着,原本青绿的草地现在已经一片沙黄。龟裂了的大地在述说着什么,但是,听众只有风,只剩下风,大声的回应着。

  慢慢的,收拾起心情,轻轻的踏上这最后一程路。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我几乎不相信这便是坎布地雅。只是,一片死寂。静,静得出奇,仿佛没有一丝应有的媒介来传播声音。没有声音,也没有一样活着的生物,除了我。

  这里,没有风,没有城外猛烈的风狂吹着,走在路上,如果不是偶尔可见建筑物缺了一角,或是只有二、三层。我几乎不能相信这里的大地曾经裂开过。没有一丝龟裂的裂纹,完好得仿如刚修好般一样。地上,我没有见到烧过的痕迹。然而沿路的建筑物上,那有些已经支离破碎的,正告诉我它们所经历过的一切。轻轻的抚过,手掌竟仿佛有了些些滚烫。

  没有风,依然没有风。但是,我却感觉有些冷了。寒气透着大地散发开来,仿佛要让我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一般。

  我静静的沿着仿佛熟悉的道路,慢慢的往第一广场莱茵茨走去。虽然不能完整的想起来当时的情况,甚至连那该死的咒语我都没有印象,但我却清楚的知道那应有的威力。

  整座城一片空寂。空荡荡的坎布地雅,没有一丝人气,不,是根本没有一丝生气。坎布地雅,死了。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后悔,瞬间闪过。

  后悔吗?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

  不,我不后悔,他们有罪!另一个声音跟着大声反驳。

  你知道的?错,并不在于他们。他们并不是全部有罪的。甚至还有大多数的,连有错都说不上。

  没有错吗?没有罪吗?坐视无辜的她被判死刑,充当他们的帮凶,精神上的,身体上的伤害?这些,都没错吗?

  那,仍有很大一部分人并没有动手啊。

  但是他们同样默许了!是不是?!

  ……

  回答我!

  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沉默本身并没有什么罪过的……

  但是麻木却是他们不可抵赖的罪行!

  是吗……

  一个人麻木了,便失去了灵魂;而一个民族麻木了,便失去了希望。

  那么,你是替天行道了?话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不,我不是。

  她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单就这一点,大家都有罪……那,克莉斯呢……

  ……

  莱茵茨,帝都第一广场。

  这次,没有那曾经阻挡过我的皇家骑士团,没有那许多不明真相的民众,没有那一众贵族大臣的丑恶嘴脸,没有光明教廷自以为是的笑容,没有往昔那威震天下的龙皇以及皇后。但是,也没有她。

  为什么她也不见了?

  为什么我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在哪里?她在哪?

  对着阴沉的天空,我大声呐喊着,仿佛要让我的不满我的愤怒在声音中不断升腾,不断高扬,直至天空至高处传说中诸神所在的地方为止。

  缓缓的跪倒在地上,声音渐渐变得嘶哑。

  为什么要折磨我……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她一起死……

  为什么让我穿越十年的光阴来到这里……

  你们是想惩罚我吗?!

  我们生不能在一起,连死后也要将我们分开吗?!

  你到底是在哪里?

  难道,是在这地下?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心灵深处传来确定的声音。

  那么你到哪里去了呢?芳踪渺渺,我又该到何处去找你啊?

  广场无心,只能静静的回荡着我的喊声,“她在哪?她在哪?……”然而终究还是慢慢的低了下去,慢慢的消失,仅留着低低的呜咽,就像那野兽的哭泣,带着伤心和绝望,带着滔天的怒意。

  恨谁?

  恨神。

  我不是诸神的玩具,我不想做你们安排好的棋子,我不想就这么失去我的爱人。

  “把她还给我!”我抬起头,嘶吼着。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广场回应着我的呼唤,也回应着我的无奈。

  “还给我!”低低的哽咽着,双眼流着泪水,我剧烈的咳嗽起来,“还……给我。”

  为什么……

  难道让我没有在十年前的禁咒中跟着她一起死去,只是你们所开的玩笑么?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十年后没有她的世界里?失去了缔亚兹师傅,失去了克莉斯姐姐,失去了凌,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让我还活着?

  为什么要让我还这么痛苦的活着!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从她死时的那一刻起,我便失去了一切。别人所夺走的,我所亲手摧毁了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

  难道,死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种奢望了么。

  你们连屠杀了四十万人的我都愿意给予我生存的机会,为什么你们要带走她?难道,善良也是一种罪过么?

  既然仁慈的给了我生的希望,为什么要这么残酷的让我活在生不如死的绝望之中。难道这样看着人间的悲惨,便是你们诸神所热衷的游戏吗?

  你们此刻是否正在看着我呢?是否正享受着我的痛苦呢?

  如果是的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在此立誓,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群自认为高高在上主宰大地一切生灵的神灵们,全部从你们高高的宝座上拖下来,我要整个大陆的人们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神”。

  我不是诸神之子。

  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永远永远都绝对绝对不会是诸神之子!

  “你们,给我等着!”声音远远的传出,与广场的回音和在一起,越传越远,响彻整个坎布地雅。

  仿佛听到了我的声音,那熟悉的青色光芒从地底穿出,划破了十年的沉寂,在空中腾舞着,发出了阵阵清吟,仿若在回应着我的决心。我站起,那是我的剑,皇剑清吟,也是被被诅咒的不详之剑风之哀伤,是我在这世上仅剩下的所有。

  我慢慢的向她走去,心里的激动,竟不能遏止。

  闭上眼,轻轻抚摸着剑身上那奇异的螺旋图案,仿佛感受着她的欢快,她的愉悦,她的不满,她的埋怨。她似是痴情的少女,在这里久久的等待着我的归来,此刻的欢欣,又迫不及待的想与我分享着;又似是久旷的怨妇,只懂得抱怨着我竟然放下她一个人而久久不归的不满。

  “对不起……”我轻轻的道,“让你独自一个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轻轻的发出清吟,她分担着我的痛楚和抱歉。

  十年前的一切,她跟我,都同样记得。

  十年来的所有,她跟我,一样。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皇剑清吟,因为我早已经不再是太子殿下了;你也不是被魔女所诅咒的不详之剑风之哀伤,因为我便是为复仇而从死亡中归来的魔。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魔剑——弑神。我们将再一次并肩作战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就算死,我们也不分开了。”

  她轻轻的答应着,仿似娇羞的少女。

  轻轻还鞘,弑神再一次别在我的腰间。

  留恋的望了望那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的地方,轻轻转身,往皇宫走去。

  坎布地雅,这里曾经是大陆繁荣的中心,商人的宠儿,也是整个大陆权利的顶点所在。它是雪舞的明珠,是帝国的骄傲。满城的红枫,是绯琳丝迪儿为它所编织的衣裳。而皇宫,便是这衣裳上最为精致的图案。

  但是现在,它,只是一片废墟。

  轻轻的踏进我所成长的地方。我慢慢的游荡在记忆的深处,缓缓的,拖着步子,我仿佛听见了空中隐约传来的声音,闭上眼睛,跟着感觉我信步走在曾经是那么熟悉的地方,背后,那跟着隐隐逝去的是我的童年。

  渐渐的那声音清晰了起来,仿佛不是我的错觉。

  而且,那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仿佛是克莉斯姐姐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姐姐已经死了。”我告诉自己。虽然不是我亲自下手,但姐姐终究是死了,我的禁咒灭绝了坎布地雅,姐姐肯定也死了。整个坎布地雅,唯一让我始终感到歉疚难安的便是您了吧,克莉斯姐姐。

  微微苦笑着,我能对天下人忘情,却永远无法对您无情。

  继续移动着脚步,我慢慢的,还是循着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前进着。

  良久,我轻轻的睁开了双眼。

  火红火红的枫叶撒满了整个庭院,随着歌声漫天飞舞着。

  那是?那真的是克莉斯姐姐的歌声!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双耳,那早已枯萎的双眼正轻轻的涌出泪水。

  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模糊的双眼中望出去,那片片飞舞着的火红,仿佛也像是眼泪,是依格尼的泪水么?而片片舞动着的枫叶中,那个异常和谐的身影,仿若十年前一般,静静的站在那里,轻轻的吟唱着,带着意维坦的一如往常的忧郁旋律,声音柔柔的轻轻的,那朦胧着的身影真的是您么?

  顺着她的眼线,往枫叶中望去。全身一震,我摒住了呼吸。我的心在颤抖,剧烈的跳动清楚的告诉我,我还清醒着。然而我的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那是,我这一生也无法忘怀的身影啊。

  她,依旧轻轻的闭着双眸,稍嫌薄弱的身子在枫叶中和着克莉斯姐姐的歌声轻轻的舞动着,长长的衣袖卷起了身旁的枫叶跟着动着。火红的枫叶轻轻的围着她转着舞动着,仿佛穿着火红枫叶裳的绯琳丝迪儿在我面前跳动着不属于这世间的舞姿。然而,我清楚的知道:她是她!她便是我遍寻不着的人儿,我今生今世也无法忘记的人儿——飘凌。

  我揉了揉我模糊的双眼,拭去眼角的泪痕,眨了眨,仿佛要确定我是否真的看见了似的。

  而她们仍继续唱着舞着和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不敢打扰,生怕吓坏了她们,轻轻的,缓缓的靠近,仿若朝圣般慢慢的向她们走去。

  然而,看似很近的距离,我竟走了很久也走不过去。仿佛海市蜃楼般,我在靠近着,而她们同时也远离着我。距离竟并没有因为我的前进而改变分毫。远得就好象,好象在眼前的只是她们的影象一样。

  似乎舞够了唱够了,她们竟停了下来,携手往里退去。我大急,大声的叫着她们的名字,然而她们似乎听不见,眼看着就要再一次失去她们的踪迹,我拔出弑神,运起全身功力,向着眼前这不知存不存在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透明的禁锢斩去。

  弑神带起了青芒,重重的砍落。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剑下涌起,几乎在同时,我仿佛受了什么怪物的全力重击一般,倒飞着撞破了层层墙壁。在空中无处着力的我,等若受到前后夹击,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出来。

  接着,我的头重重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之上,同时,脑后传来一阵强烈至撕心裂肺的巨痛,我,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穿梭在无尽的星空之中,然而又不仅仅如此。

  星空是孤寂的,总是披着寂寞的黑纱,一个人徘徊在寂寥与孤独之间。而她,却是穿着七彩的霞衣,流光溢彩。星,就点缀在她的四周,慢慢的沿着各自的轨迹轻轻的转动着。虽各自不同,却又仿佛一样,都只是为了她而存在一般。

  她,仿佛宇宙的核心,主管着星的起始与终灭,她赋予他们生命乃至他们所存在的一切。

  这里,是宇宙一切的起始。心底突然涌起明悟,我知道,这是我脑海深处那不知来自何处的记忆对我的感知所做出的回答。但是就算这样子回答了,我也并不觉得会更清楚多少。

  而更加关键的是,对于本应该全然陌生的这里,我竟然,竟然会有着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看着面前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星,我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我甚至可以猜测出它们下一刻所运行至的地方,熟悉至甚至我可以默写出面前的星星的方位。面前所见的这一切,都让我如此的熟悉,隐隐约约中,跟让我突然浮现出一种无可磨灭的归属感来。

  我想摇摇头,把这种不真实的真实感从脑海中赶走。却讶然发现,我竟然无法做到平常这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以其说无法做到,不如说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因为,我发现,此时我没有了身躯。

  带着诧异,我努力的想动了动,却发现无论怎么也无法动弹。经过百般努力之后,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动作,都仍然没有一丝该有的反应。我开始试着回忆,回忆动作时该有的感觉,去感知动作时应有的感觉想要动起来,却发现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动起,哪怕是一跟手指。

  正当想放弃的时候,我发现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大喜之下,想要再摇摇确认下,却怎么做也做不到了。

  怎么回事呢?我在心里轻轻的道。我沉思着动作时的感觉,思索良久之后,方才恍然大悟,在这里,仿佛需要符合自然的动作才能动作,也就是说只有下意识的动作才能做出。

  而一开始我想做出动作,却因为这里的与众不同而刻意的去想动作的感觉,却不知正因为如此而使心思着行而失去了自然的意味,反而是无意的习惯性动作给了我线索。想通了这节,我便不再去想如何动了,随着性子,这边晃晃,那边逛逛。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我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无边无际,怎么望也望不到边。然而这却不是我停下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仿佛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我似乎不该在这里闲逛,心底深处更似乎隐约有着一个声音在嘶吼呐喊着什么。

  闭上眼睛,火红的枫叶中,那轻轻舞动着的身影,是谁呢?耳畔似乎隐约传来了歌声,那熟悉又陌生的旋律,是谁呢?那片片舞动着的枫叶,似乎每一片都重重的敲在我的心头。那双带着淡淡绛紫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忧郁为什么会让我的心这么疼,这么乱。那枫叶下轻轻吟唱着的歌声为什么让我这么的留恋,为什么她们的脸容如此的模糊?为什么不让我看清楚些?

  她,是谁?

  她,又是谁?

  我努力的想着想着,慢慢的推敲着,循着记忆寻去,却终于发现,一切最终都回归到了原点。

  我,又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我似乎是属于这里的,但是仿佛又不该属于这里。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吼着什么,却终究听不见。

  “您,回来了么?”那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柔柔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心跟着一震,随即,眼前的一切不停变换着,穿梭着血和泪,我嘶喊着,血腥交织着那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心仿受重击。蓦地,眼前一黑,终于,我完全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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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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